你失约的戒指，我换成了烟圈。——1雪，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止境地倾泻而下。
江烬站在急诊室的窗前，看着外面被暴风雪吞噬的世界。玻璃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用手指在上面划开一道痕迹，医院的灯光便像一把利剑刺入黑暗。凌晨三点十七分，
这场十年不遇的暴雪让整个城市陷入瘫痪，而医院永远灯火通明。"江医生，
三号手术室准备好了。"护士李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烬转过身，
白大褂下是已经连续工作十八小时的疲惫身躯。他揉了揉太阳穴，
那里有一根血管在突突跳动。"什么情况？”"三十七岁女性，突发咳血，
CT显示右肺上叶有2cm结节，边缘毛刺状，高度怀疑恶性肿瘤。"李晓快速汇报着，
同时递过平板电脑，上面是患者的影像资料。江烬接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放大那个危险的阴影。长期吸烟者的肺像被熏黑的纱窗，
而这个结节就像纱窗上一个即将破裂的洞。"吸烟史？""十年以上，每天一包半。
"江烬皱了皱眉。三十七岁，肺癌，太年轻了。"家属呢？""患者独居，联系不上家人。
救护车到的时候她已经半昏迷，只说自己叫林雾。"江烬的手指突然僵在平板上。
他缓慢地抬起头，声音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叫什么？""林雾。双木林，雾气的雾。
"平板电脑从江烬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晓惊讶地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胸外科主任医师失态的样子。"江医生？您认识她？
"江烬弯腰捡起平板，动作机械得像台生锈的机器。"推进手术室，我马上到。
"他没有回答护士的问题，但指关节已经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术准备室里，
江烬用消毒液一遍遍搓洗双手，水流冲走了血迹，却冲不走那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掀起的风暴。
林雾。七年了，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至少不是在手术台上，
不是以医生的身份面对她可能致命的疾病。"江医生，患者已经麻醉，可以开始了。
"麻醉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江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手术室的门。无影灯下，
林雾苍白的脸被氧气面罩遮去大半，但江烬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那微微上挑的眼尾，
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紧蹙的眉头，还有右耳垂上那颗小小的黑痣——他曾无数次亲吻过的地方。
"江医生？"器械护士递过手术刀，疑惑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江烬。江烬回过神来，
接过手术刀。"开始吧。"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江烬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肺部手术是他的专长，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毫米。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林雾放在手术单外的左手时，手术刀突然在空气中震颤了一下。
无名指上，一枚花枝缠绕的素戒在无影灯下泛着微光。那是他送的戒指。七年前，
他亲手设计的戒指，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江医生！"器械护士惊呼一声，
江烬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将手术刀掉在手术台上。"抱歉，继续。
"江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调整呼吸，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手术，
但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七年前的那个雪夜，比今晚还要冷。江烬当时还是住院医，
那天本是他计划正式向林雾求婚的日子。他提前一个月订了城中最高餐厅的靠窗位置，
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然而就在他准备下班赴约时，
一场连环车祸将十二名重伤患者送进了急诊。作为值班医生，他别无选择。"给我三小时。
"他给林雾发了短信，"急诊来了重伤员，结束后我马上到。"三小时变成了六小时，
六小时变成了十小时。当最后一台手术结束，已是次日凌晨。江烬飞奔到餐厅，
却发现林雾还坐在那里，面前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一座小山。她面前的红酒一滴未动，
但桌上的烟盒已经空了。"你来了。"林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指间还夹着最后一支烟，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随时可能掉落。"雾雾，对不起，我——""不用解释。
"林雾掐灭香烟，站起身时晃了一下，她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我理解，江烬。
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你的工作。"她的眼睛红得可怕。"你是一个好医生。"她突然说，
目光落在他口袋里露出的丝绒盒子上。"但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林雾换了工作，搬了家，切断了所有联系。
江烬寄出的信全部被退回，电话永远提示空号。七年里，
他只能从共同朋友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的消息：她去了国外，她结婚了，又离婚了，
她开始抽烟，越抽越凶。而现在，她就躺在他的手术刀下。"江医生，患者血氧在下降。
"麻醉师的声音将江烬拉回现实。江烬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继续手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
他像台精密仪器一样工作，切除病变组织，清扫淋巴结，每一步都完美无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跳得有多乱。"手术成功。"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江烬宣布道，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送ICU观察。"脱下手术服时，
江烬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他在更衣室坐了整整十分钟，才有力气站起来。
ICU外，江烬透过玻璃看着里面插满管子的林雾。"为什么还戴着它？"江烬无声地问，
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七年前她明明拒绝了，七年来她明明已经move on，
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枚戒指？为什么偏偏是今晚，以这种方式重逢？
护士站传来病历翻动的声音，江烬走过去，拿起林雾的病历翻到个人信息页。
婚姻状况一栏赫然写着：离异2021年。江烬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离异三年，
却还戴着前男友的戒指。这个发现让他的胸腔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二十八小时连台手术都要令人精疲力竭。窗外，暴风雪依然肆虐，
但东方已经泛起一丝灰白。天快亮了，而江烬站在ICU外的走廊上，
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七年前那个永无止境的雪夜里。2十六年前。那是医学院大三的秋天，
江烬每天清晨六点四十分准时出现在教学楼前。他总是第一个到，
喜欢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预习当天的课程。而每天当他穿过教学楼前那片小广场时，
都会看到一个女生靠在东南角的墙边抽烟。她总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侧。晨曦中，烟头的红光在她指间明灭，青灰色的烟雾缭绕而上，
模糊了她的轮廓。江烬从没见过有人能把抽烟这件事做得如此...优雅又落寞。
连续观察两周后，江烬终于在一个特别寒冷的早晨忍不住走了过去。
那天他刚得知自己解剖学拿了全系第一，心情难得轻松。"医学院的学生不该抽烟。
"他直接伸手拿走了她指间的香烟，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
女生——后来他知道她叫林雾——也不是医学院的学生。她瞪大眼睛，伸手想抢回香烟，
却不小心碰到了江烬白大褂口袋里的东西。"啪"的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江烬的怀表掉在了地上，表盖弹开，露出里面的照片——五岁的江烬和父亲在游乐园的合影。
江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乎是扑到地上捡起怀表，手指颤抖地检查表盘是否受损。
确认无误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合上表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雾蹲在他旁边，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歉意。"这怀表...对你很重要？
"江烬没有立即回答。他站起身，将怀表放回内兜，确保它安全地贴着心脏。
"每天六点四十，我来的时候，你都在这里抽烟。"他突然说。
林雾挑了挑眉："你这么关心我吗？""只是路过。"江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吸烟会导致肺癌，你应该知道。""知道啊。"林雾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江烬皱起眉头："那为什么还抽？
""为什么你每天六点四十准时到教学楼？"林雾反问，
"为什么你随身带着儿童时期的怀表？"她的目光落在他放怀表的位置，
"为什么刚才表掉的时候，你的表情像是世界末日？"江烬被这一连串问题问住了。
"我们都有不想说的理由。"最终他这样回答，转身准备离开。"等等。"林雾叫住他，
从包里掏出一盒薄荷糖，"至少吃颗糖？算是赔礼。"江烬犹豫了一下，接过那颗糖。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注意到林雾的手很凉，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没有一般烟民常见的焦黄。
"林雾。"她突然说，"我的名字。设计学大三。""江烬。"他下意识回答，
"临床医学大三。""我知道。"林雾笑了，"全系第一嘛，光荣榜上有你照片。
"江烬耳根一热，匆匆点头告别，走向教学楼。走出几步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
发现林雾还站在原地，晨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她正望着他的方向，手里捏着那包烟，
却没有再点燃一支。那天之后，江烬的清晨多了一项固定程序——路过东南角时停下，
和林雾说几句话。虽然只是简单问候，两人的关系却有了微妙的变化。林雾依然抽烟，
但次数明显少了。他们渐渐形成一种默契：江烬会带两杯咖啡，林雾则会准备些小点心。
直到十一月的一个雨天，这种平衡被打破了。那天是江烬父亲的忌日。他比平时更早到校，
没带咖啡，也没在东南角看到林雾。江烬松了口气，他今天实在没心情社交。
雨水顺着他的伞沿滴落，像极了十五年前医院走廊上漏水的天花板。他刚走到教学楼门口，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转身一看，林雾撑着一把黑伞跑过来，
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给你。"她气喘吁吁地递过一个纸袋，
"听说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江烬僵在原地："你怎么知道？
"林雾咬了咬下唇："上学期公开心理课，教授讲创伤记忆时，你...表情很特别。
后来我在图书馆查了公开资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我越界了。
"江烬本该生气，但看着林雾湿漉漉的刘海和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他接过纸袋，里面是一块手工蛋糕和一张卡片。
"谢谢。"他低声说，嗓子突然有些哑，"但为什么？"林雾抬头看他，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像眼泪却不是眼泪。"因为今天你更需要咖啡因和糖分，
而不是教训别人不要抽烟。"她顿了顿，"而且...我爸爸也走了，车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