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衣鬼影拦路安边的雨下得很大。王二狗裹紧了身上的蓑衣，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成串地往下淌。他左手提着一盏昏黄的引魂灯，右手握着铜铃，
身后跟着七个披着蓑衣的身影。那些身影排成一列，动作整齐划一，
僵硬却又不失协调地跟着他的步伐。"阴人上路，阳人回避——"沙哑的嗓音穿透雨幕，
王二狗摇了摇手中的铜铃。铃声并不清脆，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嗡鸣，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王二狗今年第三次走脚到三边了。战乱年代，
客死异乡的人特别多，能请得起赶尸人把尸体送回老家的，都是有些家底的。
王家村的王二狗，是方圆百里最后一个还干这行当的人了。"叮铃——"铜铃又响了一声，
身后七个身影齐齐一顿，然后继续跟着王二狗向前走。雨幕中，这一行人显得格外诡异。
山路泥泞，王二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
转过前面的山坳，再走五里地就到歇脚的义庄了。就在这时，
引魂灯的火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颜色由黄转绿。王二狗猛地停下脚步，
身后的七个身影也随之静止。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雨幕中，隐约有个红色的影子。
"谁在那里？"王二狗沉声问道，同时悄悄摸向了腰间的桃木钉。红色的影子没有回答，
只是慢慢向前移动。随着距离拉近，王二狗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最让王二狗心惊的是，那女子虽然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但裙摆和绣花鞋上却没有一点泥水。而且，她似乎没有影子。
"这位大哥..."女子开口了，声音轻得像风，"能帮帮我吗？
"王二狗握紧了桃木钉："你是何方阴灵？为何拦住去路？"女子抬起头，
露出一张清秀却毫无血色的脸："我叫小红，去年被人害死在这山中。尸体至今未得安葬，
魂魄无法归位...听说王家赶尸人能引魂归乡，特来相求。
"王二狗仔细打量着这个自称小红的女子。她的眼睛很特别，不是鬼魂常见的空洞或怨毒，
而是清澈中带着一丝哀伤。"你怎知我是王家赶尸人？"王二狗没有放松警惕。
小红微微低头："您手中的引魂灯，是王家祖传的法器。灯座上有三道刻痕，
是第三代传人王铁柱留下的记号。"王二狗心头一震。这个细节，除了王家传人，
外人绝无可能知晓。"你到底是什么人？"王二狗的声音严厉起来。
小红突然跪在了泥水中——这次她的裙子沾上了泥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
"三十年前，我娘曾受王家赶尸人恩惠，得以魂归故里。临终前她告诉我，若遇不测，
可寻王家后人相助。"小红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我被人害死在这山中已有一年，
每夜重复死亡之苦。求您帮我找到尸身，完成安葬。"雨似乎更大了。
王二狗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心中权衡。赶尸人有规矩：不接无名尸，不送枉死鬼。
这小红明显是横死之人，接这活计是犯忌讳的。但引魂灯依然泛着绿光，
这是祖传法器对冤魂的感应。王家的规矩里还有一条：遇冤不救，必遭天谴。"起来吧。
"王二狗终于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有几个条件。"小红欣喜地抬头。"第一，
找到你的尸身后，必须按规矩下葬，不得有误；第二，路上你必须听我指令，
不得擅自行动；第三..."王二狗顿了顿，"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小红站起身，
红嫁衣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目："我是被活埋的。
"2 义庄夜惊魂王二狗带着七个客户和小红来到义庄时，已是深夜。
义庄是赶尸人中途歇脚的地方，通常建在荒郊野外，常年无人打理。这间义庄还算完整，
至少屋顶不漏雨。王二狗把七个客户安排在偏房，用朱砂在他们额前点了红点，
又贴上镇尸符。这是赶尸人的规矩——夜里必须给尸体"定魂"，防止发生尸变。做完这些，
王二狗回到正堂，小红已经生起了一堆火。火光映照下，她的脸色似乎没那么苍白了。
"你不怕火？"王二狗有些意外。一般鬼魂都畏火。
小红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我死的时候穿着红嫁衣，又是横死，算是厉鬼。
普通的火伤不到我。"王二狗在火堆旁坐下，从包袱里取出干粮："说说吧，怎么回事？
"小红盯着跳动的火焰，开始讲述："我家住山那边的李家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
去年村里来了个军阀征粮，我爹说了几句公道话，得罪了他们..."她的声音很轻，
却字字清晰："那军阀有个副官看上了我，要强娶。我爹不答应，当晚就被抓走了。
那副官威胁说，如果我不从，就杀了我全家。"王二狗嚼着干粮，没有说话。
这样的故事在乱世太常见了。"我假装答应，想着成亲当晚刺杀那副官。"小红苦笑了一下，
"可我太天真了。他们早就防着我，交杯酒里下了药。等我醒来时，已经被装在棺材里，
埋在了后山。"王二狗皱起眉头："穿着红嫁衣下葬？这是要让你死后不得超生啊。
"小红点点头："那副官懂些邪术。红嫁衣加活埋，是要让我魂飞魄散。
幸好埋我的地方靠近一处古墓，阴气重，保住了我的魂魄。
"王二狗思索片刻："你还记得埋你的具体位置吗？""记得。"小红肯定地说，
"就在李家庄后山的乱葬岗附近，有棵歪脖子松树。
"王二狗心里有了计较："明天我先送这七个到前面村子，然后带你去李家庄。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是厉鬼，白天不能现身。我有个法子，
可以让你暂时附在引魂灯里，但你会很难受。"小红毫不犹豫："我能忍。"夜深了，
王二狗安排小红守上半夜，自己则抓紧时间休息。赶尸人有个本事，
就是能在任何环境下快速入睡。但今晚，王二狗却睡得不太安稳。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四周张灯结彩，像是要办喜事。突然，
所有灯笼都变成了惨绿色，喜乐变成了哀乐。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被拖进堂屋，
强行按着拜堂...王二狗猛地惊醒，发现小红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雨。"怎么了？
"王二狗问道。小红没有回头："有人来了。"王二狗立刻抓起桃木钉和铜铃，
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雨已经小了，借着月光，他看到义庄外的空地上站着几个人影，
手里似乎拿着武器。"土匪？"王二狗低声问。小红摇摇头："是兵。三个，带着枪。
"王二狗心头一紧。这年头，兵比匪还可怕。他回头看了眼偏房，七个客户还在那里。
如果被这些兵痞发现赶尸，轻则抢走财物，重则破坏尸体——这对赶尸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你能对付他们吗？"王二狗问小红。小红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我可以试试。
"她走到门口，红嫁衣无风自动。王二狗看到她双手的指甲突然变长，泛着青黑色的光。
"等等。"王二狗拦住她，"别杀人。吓走就行。"小红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王二狗躲在窗后观察。只见小红站在雨中，红嫁衣在月光下鲜艳如血。
她慢慢飘向那三个士兵，长发飞舞，嘴里发出一种非人的呜咽声。三个士兵显然吓坏了，
其中一人开了枪，子弹穿过小红的身体，却毫无作用。他们尖叫着转身就跑，
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山路上。小红回到义庄时，王二狗长舒一口气："干得好。
""他们还会回来的。"小红忧心忡忡，"这些兵痞肯定在附近有据点。
"王二狗思索片刻："我们天亮就出发，绕路去李家庄。先把你的尸骨安葬了再说。
"后半夜平安无事。天蒙蒙亮时，王二狗就起来准备上路。
他先给七个客户重新整理了蓑衣和符咒，然后取出引魂灯。"准备好了吗？"他问小红。
小红点点头，化作一缕红烟钻进了灯里。灯焰立刻变成了暗红色，灯身也剧烈颤抖起来。
王二狗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引魂灯对鬼魂来说就像滚烫的牢笼。"忍一忍，
太阳落山就放你出来。"王二狗轻声说，然后提起灯，摇响铜铃，"阴人上路，
阳人回避——"七个披着蓑衣的身影整齐地跟在他身后，向着晨雾中的山路走去。
3 乱葬岗真相绕过主路，王二狗选择了一条鲜为人知的山间小道。这条路虽然崎岖，
但能避开大部分关卡和哨所。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山洞休息。王二狗把引魂灯放在阴凉处，
轻声呼唤小红。一缕红烟从灯中飘出，凝聚成人形。小红的脸色比昨晚更苍白了，
魂体也有些透明。"还好吗？"王二狗递过一个水囊——虽然鬼魂不能真的喝水，
但接触水汽能让他们舒服些。小红虚弱地摇摇头："还撑得住。我们到哪了？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李家庄。"王二狗指着远处，"今晚应该能到乱葬岗。
"小红望着家乡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李家庄的轮廓。
村庄比王二狗想象中要破败，许多房屋都倒塌了，田地里长满杂草。
"看来那军阀把这里祸害得不轻。"王二狗低声说。小红的声音有些发抖："先去后山吧。
天快黑了，正好可以挖...挖我的尸体。"王二狗点点头，带着队伍绕向村后的小路。
乱葬岗在一处山坡上，歪七扭八的墓碑和坟包散落在杂草中。小红飘在前面引路，
很快找到了那棵歪脖子松树。"就在这下面。"小红指着一处略微凹陷的地面，
"他们埋得不深。"王二狗从包袱里取出小铲子，开始挖掘。泥土很松，
似乎不久前被人动过。挖了约莫三尺深，铲子碰到了硬物——是一口薄皮棺材。
棺材已经有些腐烂，王二狗很轻松就撬开了棺盖。里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小红穿着红嫁衣躺在棺中，尸体竟然没有腐烂，只是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
她的双手呈爪状向上伸着，指甲全部翻起，棺盖内侧布满抓痕——这是活埋的确凿证据。
最让王二狗震惊的是，小红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
"这是..."王二狗拿起铜牌仔细端详，突然脸色大变，"镇魂牌？！
"小红飘到棺材上方，看着自己的尸体："那副官给我戴上的，说是成亲的信物。
"王二狗摇摇头："这不是普通首饰。这是赶尸人用的镇魂牌，而且是特制的，
专门用来镇压厉鬼。"他抬头看着小红，"那个副官，到底是什么人？
"小红迷茫地摇头："我只知道他姓马，大家都叫他马副官。据说他以前是个道士，
后来投靠了军阀。"王二狗若有所思。他小心地取下镇魂牌，然后开始检查小红的尸体。
在解开嫁衣领口时，他发现尸体胸口有一个黑色的掌印。"五毒掌！"王二狗惊呼，
"这是湘西赶尸一派的独门邪术！"小红困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王二狗神色凝重："那个马副官，不简单。他不仅懂邪术，
还专门用对付赶尸人的法子对付你。"他顿了顿，"小红，你确定你家和赶尸人没有渊源？
"小红想了想："我爹只是个教书先生。不过我奶奶年轻时好像认识一个赶尸人，
具体我不清楚。"王二狗正要再问，突然耳朵一动——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有人来了！"他迅速盖好棺盖，示意小红躲起来。几个拿着火把的士兵出现在乱葬岗边缘，
为首的正是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中年男子。那人脸色阴鸷，左眼上有一道疤。"马副官！
"小红的声音在王二狗耳边响起，充满恨意。王二狗屏住呼吸，躲在坟包后面。
七个客户安静地站在阴影处，有符咒遮掩，常人很难发现。"仔细搜！"马副官厉声喝道，
"刚才有人看见赶尸的往这边来了！"士兵们分散开来搜查。
一个年轻士兵正好走向王二狗藏身的地方。就在这危急时刻，小红突然飘了出去，
红嫁衣在火把照耀下格外醒目。"有鬼啊！"那士兵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马副官却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剑："终于找到你了，小红。
这次我要让你魂飞魄散！"小红发出凄厉的尖啸，扑向马副官。两人斗在一处，
红影与剑光交错。王二狗看出小红不是对手——那铜钱剑专克鬼魂，每中一剑，
小红的魂体就淡一分。不能再躲了。王二狗猛地摇响铜铃，七个客户同时转身，
向着士兵们扑去。这些没有意识的尸体本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在王二狗的控制下，
它们成了最好的武器。场面顿时大乱。士兵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四散奔逃。
马副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分了神，被小红一爪抓在脸上，留下三道血痕。"王家赶尸人？
！"马副官认出了王二狗的铜铃声，又惊又怒，"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坏我好事？
"王二狗站了出来，手持桃木钉："你用赶尸邪术害人，天理难容！
"马副官狞笑道："一个小小赶尸人，也敢管我的事？"他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黑钉，
直取王二狗面门。王二狗侧身躲过两枚，第三枚擦破了他的手臂。
伤口立刻泛出黑血——钉上有毒！"二狗！"小红惊呼，想要过来帮忙。"别过来！
"王二狗咬牙撕下衣角扎住伤口，同时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在地上，"他用的湘西尸毒，
你靠近会魂飞魄散！"马副官哈哈大笑："知道厉害了吧？乖乖把那女鬼交出来，
我饶你不死！"王二狗没有答话，而是突然摇动铜铃，用一种奇特的节奏。
铃声在夜空中回荡，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了回应——像是某种野兽的嚎叫，又像是风声。
马副官脸色骤变："你在召唤什么？"王二狗冷笑："让你见识下王家赶尸人真正的本事。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乱葬岗上无数坟包同时裂开，一具具白骨从地下爬出，
向着马副官围拢过去。"御尸术？！"马副官惊恐地后退，"不可能！这门手艺早就失传了！
"王二狗没有解释，只是继续摇铃。越来越多的白骨加入队伍，将马副官团团围住。
马副官挥舞铜钱剑，砍倒了几具白骨，但更多的涌了上来。"小红！"王二狗喊道，
"去拿回你的镇魂牌！"小红会意，飘向棺材。马副官见状想要阻拦，却被白骨们死死缠住。
小红拿到镇魂牌后，按照王二狗的指示，将它贴在了自己尸体的额头上。一道红光闪过，
小红的魂体与尸体产生了共鸣。她飘到马副官面前，伸手按在他的胸口。"这一掌，
是为我爹娘！"小红厉声道，掌中黑气涌动。马副官发出凄厉的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