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骨灰盒的秘密雨声砸在殡仪馆的玻璃上时,林晚秋正盯着骨灰盒上父亲的照片。
相纸边缘泛着黄,像被岁月啃噬的伤口,而他眼里那抹熟悉的冷意,正从相框里漫出来,
渗进二十年前那个潮湿的夏夜。“女士,遗体告别仪式即将开始。
”工作人员的声音惊醒了她。林晚秋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硌得掌心发疼。
昨天整理父亲遗物时,这个藏在旧皮鞋里的存储设备突然滚落在地,
屏保上闪烁的日期——2005年9月15日,像把生锈的钥匙,
撬开了她记忆里那扇钉满木板的门。投影仪开始播放生平视频,
最后一帧定格在2005年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母亲穿着藏青色旗袍,
领口别着父亲送的翡翠蝴蝶胸针,而十四岁的自己正把脸埋进奶油蛋糕,
完全没注意到父母交握的手上,父亲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手腕内侧的淤青。
“接下来请家属致辞。”林晚秋走上台,指尖划过麦克风开关的瞬间,殡仪馆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U盘自动连接的投影亮了起来,不是预先准备的悼词,
而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码头,月光碎在江面,他转身时,
胸前的工牌闪过“江城水文站”的字样。2 暗涌的真相录像定格在男人侧脸的特写。
林晚秋听见身后传来吸气声,抬眼看见母亲正抓着椅背,指节泛白如骨。画面突然跳转,
这次是医院病房的监控: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平直下去时,穿白大褂的医生摘下手套,
腕间银表在灯光下晃出冷光——和父亲葬礼上,主治医生手腕上那只一模一样。
十四岁生日那天,林晚秋在阁楼发现了母亲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
墨迹在“江文谦”三个字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渍。她记得这个名字,
父亲总在深夜对着水文站的监测报告发呆,纸上反复写着“江文谦 2003.7.19”。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跑下楼时,父亲正抓着母亲的手腕,翡翠蝴蝶胸针掉在地上,
翅膀裂成三瓣。“你以为烧了图纸就能阻止我?”父亲的声音像浸了冰,
“当年若不是你哥替我顶罪——”“够了!”母亲突然尖叫,“小秋还在楼上!”她转身时,
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烫疤,蜿蜒如蛇。林晚秋认出那是父亲打火机的形状,
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夜,父亲浑身湿透地回家,外套下露出的图纸边缘,
印着“雾河改道工程”和“江城化工厂”的红章。当晚,父亲说要去水文站值夜班。
林晚秋躲在玄关,看见他把牛皮纸袋塞进风衣内袋,纸袋角露出半张照片,
是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胸前别着和父亲同款的工牌。她跟着父亲出门,雨幕中,
他走向巷口那辆黑色桑塔纳,车牌号尾号374,和母亲日记里反复出现的数字一模一样。
出租车在雾河大桥停下时,江面飘着细密的雨。林晚秋躲在路灯后,
看见父亲和穿白衬衫的男人在桥边争执。“数据不对,下游水位已经超过警戒值!
”父亲的声音带着颤音,“化工厂的排污口改建方案必须重新评估,
否则汛期一到——”白衬衫男人突然推了父亲一把,他踉跄着撞在护栏上,
牛皮纸袋掉在地上,照片散落开来。林晚秋看见每张照片都拍着同一个排污口,
黑色污水在浅滩上积成毒瘤,岸边躺着翻肚的鱼,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死灰。
“你以为我想这样?”白衬衫男人掏出烟,火光在雨里明灭,“上面说了,
改道工程必须赶在国庆前完工,至于数据——”他踢了踢脚边的纸袋,
“你嫂子还在医院等着换肾,江文谦,别逼我把当年的事抖出来。”父亲突然弯腰捡起照片,
指尖划过死鱼的眼睛:“所以你打算让整个下游镇给工程陪葬?当年大堤决口,
你哥替我顶罪被判刑,现在你还要——”话没说完,白衬衫男人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脸上。
林晚秋想喊,却看见父亲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
金属的反光让她想起母亲抽屉里那把老式剃须刀。3 雾河迷雾血滴在桥面上时,
出租车司机的喇叭声惊醒了她。等她再抬头,桥边只剩父亲一人,正低头整理沾血的袖口,
白衬衫男人已不知所踪。她转身想跑,却踩断了脚下的枯枝,父亲抬头望来,
眼里的戾气像淬了冰,让她想起三天前在厨房看见的,他解剖鲫鱼时的眼神。五年后,
林晚秋在江城医学院的解剖室第一次见到江沉。他穿着白大褂,指尖划过标本的胸腔,
银表在灯光下晃出冷光:“雾河下游的居民,很多人死于这种肺部纤维化,
病因嘛——”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弯成笑弧,“和当年化工厂偷偷排放的重金属有关。
”解剖刀在标本肋骨上划出声响,林晚秋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别信你爸的水文报告,
还有……”她抓住女儿的手,在掌心写了串数字,“374号储物柜,
里面有你江叔叔的日记。”江叔叔就是当年桥边的白衬衫男人,名叫江文浩,
是父亲在水文站的同事。母亲去世后,林晚秋在衣柜深处找到374号钥匙,打开储物柜时,
掉出的不仅是日记,还有张泛黄的报纸:2003年7月20日,雾河大堤决口,
三名责任人被判刑,其中主犯是江文浩的哥哥江文谦,而父亲的名字,
赫然在“协助调查”的名单里。江文浩的日记从2003年开始,
字迹在2005年9月15日那晚变得潦草:“老林拿着改道工程的检测报告来找我,
说排污口的数据被篡改,下游镇的地下水早就被污染。他要去举报,可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晓梅还在等肾源,化工厂的张主任说,只要我配合,
就能把晓梅排到移植名单前列……”日记最后一页被水渍晕染,
只能辨出“桥边”“数据”“对不起”几个字。林晚秋捏着纸页,
突然想起2005年生日后的第二天,父亲把她送到外婆家,说母亲病了需要静养。
再见到母亲时,她躺在市立医院的病房,手腕内侧的烫疤上缠着纱布,
而父亲正在和主治医生说话,对方腕间的银表,和江沉现在戴的那只款式相同。“林同学,
发什么呆?”江沉的声音打断了回忆。他摘下手套,露出手腕内侧的红痣,
形状像片残缺的蝴蝶翅膀,“下课后要不要去雾河看看?最近在做水质检测,
说不定能发现当年没查出来的东西。”雾河拆迁的消息传来时,
林晚秋正在整理父亲的水文报告。泛黄的纸张上,2005年9月的监测数据被反复涂改,
原本超标三倍的重金属含量,被改成了合格线内,而改动的笔迹,
和母亲日记里“江文谦”三个字如出一辙。拆迁队开进下游镇那天,
她在废墟里找到半截翡翠蝴蝶胸针。母亲葬礼上,她曾问父亲胸针的去向,
他说“摔碎了就扔了”,可现在握在掌心的碎片,边缘还留着未干的胶痕,
分明是最近才被人修补过。4 夜雨真相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沉发来的定位。
她赶到废弃的化工厂时,他正蹲在排污口旁,银表链勾住了块生锈的铁牌,
上面“江文谦”三个字已模糊不清。“当年大堤决口后,你父亲申请调去了上游水文站,
”他抬头时,镜片上蒙着雾,“但没人知道,他每周都会偷偷来下游取样,
直到2015年那场车祸——”警报声突然响起,
拆迁队的挖掘机正在逼近废弃的水文监测站。林晚秋冲过去时,
看见父亲当年的工作证从坍塌的墙缝里掉出,发证日期是2003年7月19日,
正是大堤决口的前一天。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墙缝里的东西,是半截带血的剃须刀,
刀柄刻着“江”字,和母亲抽屉里那把款式相同。“你在找这个?”江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手里拿着个U盘,“2005年9月15日那晚,我爸从桥边回来,衬衫上全是血,
他让我把这个藏好,说如果他出事,就把里面的视频交给环保局。”他按下播放键,
监控画面里,父亲和江文浩在桥边撕扯,剃须刀划破了江文浩的手臂,而远处,
有个穿旗袍的身影正举着相机对准他们。“你母亲当时也在现场,”江沉的声音很轻,
“她拍下了整个过程,包括我爸把检测报告扔进江里,还有你父亲从他口袋里拿走了什么。
”画面切换,这次是医院的走廊,穿白大褂的医生年轻时的主治医生正在和父亲说话,
手里拿着份文件:“肾源已经匹配,不过手术费——”父亲低头看着手里的牛皮纸袋,
里面露出一叠现金,和2005年他塞进风衣的那个款式相同。殡仪馆的灯重新亮起时,
母亲已经昏倒在椅子上。林晚秋关掉投影仪,
U盘里的视频还剩最后一段:2015年车祸现场,父亲的公文包里掉出张泛黄的纸,
是当年大堤决口的真正责任认定书,主犯栏写着“林明修”,而“江文谦”三个字,
是后来用红笔加上去的。“所以你父亲替江文谦顶了罪,”江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银表链在灯光下闪着微光,“2003年大堤决口,其实是因为化工厂偷排导致地基松动,
你父亲作为水文站负责人,本应上报,却被江文谦用你母亲的病要挟——当时阿姨需要换肾,
而江文谦的哥哥是唯一配型成功的人。
”林晚秋想起母亲日记里的片段:“明修说只要我配合,文谦就会让他哥哥捐肾,
可我没想到,他们调换了检测报告,让文谦的哥哥顶了罪,
而明修拿走了化工厂的封口费……”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
只留下“蝴蝶胸针”“374”几个词。“2005年那晚,你父亲想公开改道工程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