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寺疑尸第一结·古寺疑尸承安十三年秋,青州城郊。残阳如血,
将半倾的伽蓝寺镀上一层猩红。苏慎言勒住缰绳时,惊起檐角铜铃叮当乱响。
大理寺特制的玄色官服下摆掠过斑驳石阶,惊散了几只正在啄食腐肉的乌鸦。"苏大人。
"候在门前的衙役慌忙行礼,灯笼在暮色中晃出一片惨白光影,"尸体就在正殿。
"跨过门槛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苏慎言眉峰微蹙,
常年握刀的手已按在腰间错金刀柄上。正殿佛像早已坍塌,断裂的佛首滚落墙角,
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佛台上那具男尸。尸体呈跪拜姿势,双手交叠高举过头顶。
暗红袈裟裹着发青的皮肤,脖颈处皮肉外翻,却不见半点血迹。
最诡异的是那张脸——面颊凹陷如骷髅,唇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死者身份可查清了?
""是...是城西棺材铺的刘掌柜。"衙役声音发颤,
"但仵作说...说这尸体至少死了半个月。"苏慎言瞳孔骤缩。
三日前他分明在城中见过刘掌柜,那人还笑着与他寒暄。指尖轻触尸体下颚,
冷硬的触感不似寻常尸僵。借着灯笼微光,他忽然注意到死者高举的掌心里隐约透出暗纹。
"取皂角水来。"当衙役战战兢兢递上铜盆时,苏慎言已用刀尖挑开死者紧攥的手指。
浸湿的棉布擦拭过掌心,一道暗红符咒渐渐显现——蛇形纹路缠绕着骷髅,
正中赫然是朵妖异的曼陀罗。"幽冥教..."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青州县尉王焕之不知何时已到殿中,官袍下摆沾满泥渍,"二十年前就该绝迹的邪教符咒,
怎会..."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凄厉哭嚎。苏慎言旋身冲出时,
正见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瘫坐在寺前古槐下。她怀中紧抱的襁褓渗出暗红血水,
染红了满地枯叶。"还我孩儿!"妇人突然抬头,浑浊眼白直勾勾盯着众人,
"伽蓝寺的冤魂索命来了!你们都要死!都要——"尖叫声戛然而止。
苏慎言箭步上前探其鼻息,指尖传来的是尸体才有的冰凉。
更骇人的是妇人怀中的襁褓——那分明是个雕刻婴儿形状的槐木傀儡,七窍正汩汩涌出黑血。
"大人!佛像下有东西!"殿内衙役的惊呼引得众人折返。苏慎言俯身查看佛台裂痕,
半截青铜镜柄在尘土中泛着幽光。当他试图拔出时,
镜面突然映出身后佛像——残破的佛首竟在月光下扯出森然笑意。"当啷"一声,铜镜坠地。
王焕之弯腰欲捡,却见镜中倒影赫然是具白骨。苏慎言猛然抽刀劈向佛首,碎石飞溅中,
几片泛黄的纸钱簌簌飘落。"速封伽蓝寺。"苏慎言收刀入鞘,玄色官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明镜司,调阅二十年前幽冥教案卷。还有..."他望向古槐下妇人的尸体,
眸光渐沉,"查清这疯妇来历。"更深露重,苏慎言独坐驿馆窗前。
案头烛火将幽冥教符咒拓本映得忽明忽暗,那朵曼陀罗花蕊处竟与铜镜纹路完美契合。
更蹊跷的是,仵作剖验刘掌柜尸体时,
在其胃中发现尚未消化的桂花糕——正是三日前苏慎言在城中茶楼尝过的新品。
窗外忽起阴风,烛火"噗"地熄灭。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枝桠乱影,
恍若无数鬼手攀援而上。苏慎言握刀的手骤然收紧——墙角铜镜不知何时转向床榻,
镜中竟映出个红衣女子的背影。2 符咒玄机第二结·符咒玄机三更梆子响过第五声时,
暴雨砸在义庄青瓦上如同百鬼叩门。苏慎言掀开草帘的刹那,腐臭味混着供香直冲鼻腔。
摇曳的烛光里,二十余口薄棺影影绰绰排开,最深处那具金丝楠木棺材却渗出暗红水渍。
"子时三刻送来的。"看守的老吏牙齿打颤,"说是城北米商赵员外暴毙,
可这棺材..."他忽然噤声,
惊恐地盯着棺材缝隙里蜿蜒而出的猩红液体——那分明是新鲜人血。
错金刀劈开棺钉的声响惊飞了檐下夜枭。棺盖掀开的瞬间,苏慎言瞳孔猛地收缩。
昨日才下葬的刘掌柜尸体竟重现棺中,青紫面皮上爬满蛛网状血丝,
更骇人的是心口插着柄鎏银匕首——刀柄纹样与伽蓝寺铜镜如出一辙。"大人小心!
"身后传来破空声的刹那,苏慎言旋身挥刀。寒光闪过,三枚淬毒银针钉入梁柱,
针尾缀着的红穗在阴风中簌簌抖动。待要追出门外,却见看守老吏瘫坐在地,
脖颈赫然插着枚相同的银针。暴雨中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苏慎言踹开后窗时,
正见辆蒙着黑布的马车消失在巷口,
车帘翻飞间露出半截猩红衣袖——与昨夜铜镜中的女子背影别无二致。重返义庄时,
烛火竟全部复明。原本空置的棺材旁多了个青衫男子,正在查验刘掌柜尸身。
那人指尖银光闪烁,竟用三寸长的玉签挑开尸身眼皮:"眼翳泛金,这是中了牵丝引。
""阁下是?""江鹤鸣。"男子转身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面容,完好那只眼睛却亮得惊人,
"三年前幽州蝗灾,苏大人火烧尸坑阻瘟疫时,我们见过。"苏慎言握刀的手稍松。
他记得这个声音,当年在焚尸的冲天火光里,正是此人用银针封住染疫流民的七大要穴,
才没让瘟毒扩散。
但此刻更令他在意的是对方手中的玉签——尖端沾着的黑血正缓缓凝成曼陀罗形状。
"牵丝引产自南诏蛊池,中毒者三日毙命,尸身遇水则腐。
"江鹤鸣用玉签轻点棺中渗出的血水,液体突然沸腾般冒出青烟,"但若混入鲛人膏,
便可保尸体月余不坏,只是..."窗外忽的炸响惊雷。电光石火间,
刘掌柜的尸身猛然坐起,青黑五指直取苏慎言咽喉。江鹤鸣玉签疾射,
精准刺入尸体后颈要穴,方才还狰狞可怖的尸首顿时瘫软如泥。"只是会偶尔诈尸。
"江鹤鸣拔出玉签,带出条三寸长的血红丝线,"看来有人用牵丝引做傀儡线,
拿尸体当提线木偶耍呢。"苏慎言用刀尖挑开尸身衣物,
胸口赫然浮现与掌心相同的幽冥教符咒。更诡异的是符咒边缘排列着七枚银钉,
钉头雕刻的恶鬼面相竟与县令王焕之腰间玉佩纹样相似。五更天,县衙书房。
王焕之斟茶的手在听到"幽冥教"三字时微不可察地一抖,茶水溢出杯沿:"苏大人说笑了,
下官祖籍琅琊,怎会与二十年前的邪教有牵扯?""那县令如何解释这个?
"苏慎言甩出从银钉上拓下的纹样,宣纸拍在案几上簌簌作响,
"今晨工匠在伽蓝寺地宫挖出的祭坛,纹饰与你玉佩上的饕餮纹同出一源。
"窗外掠过一声鸦啼。王焕之忽然笑出声,眼角细纹堆叠如刀刻:"苏大人可知,
二十年前带兵剿灭幽冥教的苏烈将军,正是家父旧部。"他撩开官袍下摆,
露出小腿处狰狞的箭伤,"这道疤,就是当年在幽冥教总坛留下的。"话音未落,
书房屏风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苏慎言箭步上前,却只抓到一片消失在暗门后的黛色裙角。
暗门内供桌上,鎏金香炉青烟袅袅,上方悬挂的画像中,
幽冥教圣女额间花钿与铜镜纹路分毫不差。暴雨初歇时,苏慎言立在县衙庑廊下。
掌心握着半枚翡翠耳坠——这是在暗门边捡到的,与县令夫人今晨所戴的耳饰正好成对。
回廊尽头忽然传来环佩叮当,抬眼望去,县令夫人正倚着朱漆廊柱,葱白指尖抚过怀中黑猫。
"大人查案辛苦。"她轻笑,眼尾金箔在晨曦中闪着妖异的光,
"可听说过幽冥教以活人饲蛊的秘术?"黑猫突然尖叫着窜上屋檐,她腕间银镯撞在柱上,
露出内侧刻着的曼陀罗图腾。当苏慎言追出角门,却见江鹤鸣蹲在染血的马车前。
车厢底板夹层里散落着黄符朱砂,还有半块未燃尽的犀角香。"犀角通幽冥,
混入曼陀罗花粉可致幻。"江鹤鸣碾碎香灰轻嗅,"那晚你在镜中看到的红衣女子,
怕是有人用此法做的局。"突然,城北方向升起滚滚浓烟。苏慎言翻身上马时,
听见更夫嘶哑的哭喊:"米铺赵家...赵家着火了!全府三十六口,连看门狗都烧成了炭!
"火场废墟中,焦尸皆呈跪拜之姿。苏慎言踢开残梁,在赵员外书房废墟里找到个鎏金匣子。
铁锁已被熔毁,匣内除了地契,还有封泛黄的信笺——落款日期竟是承安十三年七月十五,
而今日才八月初三。信纸在晨风中展开,露出县令王焕之的私印。
苏慎言瞳孔猛地收缩:这竟是王焕之亲笔所书,约赵员外中元节同赴伽蓝寺祭拜的密函!
3 血亲疑踪第三结·血亲疑踪八月十五,月圆夜。
青州首富李宅张灯结彩的朱漆大门上,赫然贴着褪色的幽冥教符咒。
苏慎言攥着滴血的请柬闯进前厅时,
满座宾客正随着琵琶声僵直起舞——他们脖颈后都插着泛青的银针,嘴角咧到耳根,
跳的竟是二十年前幽冥教祭祀的"往生步"。"来迟了。"江鹤鸣从梁上跃下,
指尖银针挑开舞姬衣领,露出锁骨处新刺的曼陀罗,
"这些活死人三个时辰前就被种了牵丝引。"他忽然用玉签挑起案几上那盘月饼,
豆沙馅里蠕动着血红丝线,"看来县令夫人的桂花宴,请的是阎罗帖。"话音未落,
后院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苏慎言踹开祠堂雕花木门的刹那,浓稠的血雾扑面而来。
县令胞弟李承嗣的尸身倒悬在祖宗牌位前,胸腔被剖开呈莲花状,心脏不翼而飞。
更骇人的是牌位缝隙里渗出的鲜血,竟在青砖地上汇成与铜镜相同的符咒。"这是歃血问祖。
"江鹤鸣用玉签蘸取牌位上的血渍,在烛火上灼出青烟,"取至亲血脉献祭,
可唤醒..."他突然噤声,银针疾射向房梁阴影处。瓦片碎裂声里,
一道黑影裹着腥风扑向院中古井。苏慎言追到井边时,只见井水泛着诡异的银光。
捞起的牛皮囊里裹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囊面朱砂写着生辰八字——竟是王焕之的嫡长子。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回头正见李府管家七窍流血,手中还攥着半截黛色衣角。
三更时分,义庄地窖。江鹤鸣的玉签在尸体咽喉处挑出条金线虫:"西域噬心蛊,
中蛊者见到的最后一人,会成其执念所化之魇。"他忽然将蛊虫按进李承嗣尸身的伤口,
那心脏竟在瓷盘中抽搐起来,"有意思,这心脏真正的主人,应当是个女子。
苏慎言猛地掀开白布,
烛光映出李承嗣尸身腰间的胎记——与三天前溺毙的漕帮少帮主如出一辙。
他忽然想起王焕之腿上的箭伤形状,冷汗倏地浸透后背:"速查近二十年青州所有溺婴案卷!
"五更鼓响,明镜司暗探送来密函。苏慎言捏着泛黄的案卷,
指节泛起青白:承安三年中元夜,青州曾有七户富商将刚出生的女婴沉入伽蓝寺古井。
而井底打捞出的青铜匣内,正刻着幽冥教圣女的生辰。暴雨骤降时,苏慎言踏进县令府邸。
王焕之端坐正厅抚琴,琴弦却是七根浸血的金线:"苏大人可听过《子夜歌》?
"他拨出个凄厉的颤音,"二十年前中元夜,圣女的歌声就是这样..."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