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着玻璃幕墙。我站在17层落地窗前，
看着指尖沾染的蓝色颜料被台灯照得发亮——那是我半小时前拆快递时不慎蹭到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同事唐梨的头像跳出一条消息："苏眠，你订的人体模型放茶水间了？
怎么包装都没拆？"我怔怔望着消息框，视线又转向办公桌角落里那份快递。
皱巴巴的牛皮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名字，胶带边缘沾着褐色污渍，像凝固的血。
刚才裁纸刀划开封口时涌出的古怪甜腥味忽然涌进鼻腔，
当我看到层叠泡沫纸间那只青白的手掌时，茶水间微波炉正发出"叮"的脆响。
"这不是我的快递。"敲在对话框的指尖微微发抖，冰凉的手机金属边框贴着掌心，
"可能是隔壁设计部在布置万圣节橱窗..."对话框突然跳出视频通话邀请。"别开灯！
"几乎是接通瞬间，唐梨的尖叫就刺破耳膜。画面剧烈晃动，她正举着补光用的LED灯管，
冷白光线扫过那只石膏手掌。暗红褶皱从手腕断口蛇形蜿蜒，
在食指第二个关节处凝结成一枚暗色血痣。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看这里。
"唐梨将灯管凑近石膏表面，浑浊的蜜蜡色里裹着细小亮片。二十三天前的深夜，
我也曾趴在周予安背上，看月光将这条镶嵌星光蓝宝石的手链镀成银白。
那是他出重症监护室那天送我的出院礼物。手机轰然砸在桌面，屏幕霎时布满蛛网裂纹。
茶水间突然传来的玻璃爆裂声惊得我踉跄后退，椅子滑轮撞碎寂静。
当我摸到门把手上温热的潮湿时，走廊已传来保安急促的脚步声。"17层发生闯入事件！
西侧消防通道发现血渍！"黑暗中有人攥住我的手腕。薄荷混杂佛手柑的气息钻入鼻腔，
是周予安惯用的香水。但当他拖着我躲进档案室时，
后颈露出的蛇形纹身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暗芒——那本该是条三寸长的缝合疤痕。
去年平安夜当货车撞碎十字路口的雪幕时，我亲手摸到过他颈椎处支棱的碎骨。"予安？
"我的手按在他左胸，那里沉寂得像口枯井。湿透的衬衫贴着掌心纹路，
摸到半枚金属吊坠凹陷的形状，那是去年圣诞雪橇挂件被我扯断时留下的裂痕。
他忽然低头咬住我耳垂。利齿咬破皮肤的瞬间，走廊警笛与记忆中的刹车声重叠撕开夜幕。
2019年10月23日，
我确实目击周予安死在三医院手术台上——而此刻压在我身上的躯体，
正在暴雨雷鸣中浮现出深褐老人斑。
1 错位齿痕2023年石膏食指抵住我喉结的刹那，
打印机突然吐出二十六张空白A4纸。纸张雪崩般堆叠在午夜十二点的办公桌上，
每张纸右下角都有针尖大小的血点。这个细节在法医学课堂上反覆出现过。
二十三岁的周予安披着解剖室的白大褂，
指尖挑起我的长发别到耳后："喷溅血量小于0.1ml时会呈现卫星状斑点，
就像..."他忽然将冰可乐贴在我颈侧，气泡在玻璃瓶里炸出密集星辰，
"像不像你素描本上的星云图？"我攥住档案室门把手后退半步。
现在用香水掩藏尸臭的男人正将染血的唇印在我锁骨，
那支断裂的石膏手掌却从他风衣口袋探出，
食指精准点中我素描本上的北斗七星——七年前我正是在这片星空下咬破他喉结。
"你们物证科不该忘记痕迹提取规范。"他的拇指按上我腰间瘀青，
那正是三天前在证物冷柜摔倒时磕出的伤口。皮质手套摩擦声在暗室滋生出金属锈味，
"当人体在零下18度长期保存时，血红蛋白会结晶成..."消防警报骤响。暗红光影中，
他颈侧蛇形纹身正渗出青蓝荧光。我猛地扯开他衣领，三枚不锈钢钉穿透锁骨埋在肌肉里，
其中一枚挂着半截银链——是我的姓名牌，
上面还残留着2019年车祸现场嵌入他胸骨的挡风玻璃碎碴。
前病理报告第三页第四行字突然灼烧视网膜：死者左锁骨粉碎性骨折呈现非对称蝶形凹陷，
符合时速72km/h以上钝器撞击特征。但现在这具躯体在警报嗡鸣中蒸腾着水雾，
就像刚解冻的冷藏牛排。"你该看看这个。"他沾着机油的手指插进我指缝，
在掌心画出血色螺旋。头顶通风管道忽然坠下一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融化的冰碴和碎玻璃，
玻璃上贴着物证编号：ZY-20191224。
那正是周予安遗体被送进火化炉当天的编号。
2 冰层下的焰色反应2019年太平间的冷气钻进护士服下摆时，
我正将周予安的手指掰开取出婚戒。手术灯在他瞳孔上结出白霜，
血痂覆盖的掌心里藏着一粒纽扣电池——是我们安装在圣诞树顶星星里的窃听器。
四小时前那通电话还在耳道内嗡嗡作响。"眠眠，我发现父亲实验室的加密档案链，
他们可能在用深度冷冻技术..."卡车撞击声截断了他的尾音，
但我分明听见金属刮擦声中混着液压泵启动的咔嗒声。此刻我跪在遗体冷藏柜前，
看着冰晶在他眉弓生长成荆棘图腾。当手指触及喉结处缝合线时，尸袋内突然传来蜂鸣震动。
掀开裹尸布瞬间，我看见他右腹手术缝线在抽搐，像有某种节肢动物在皮肤下游走。
"家属请退后！"护士长尖利的呵斥声撞碎冰柜冷雾。在她冲进来前，
我已吞下那粒带着锈味的电池。胃酸灼烧感蔓上喉管时，
冷藏柜液晶屏闪过一组数字：12°C，那根本不是遗体保存温度。
3 逆向生长2023年应急灯陡然亮起。我趴在档案室地面干呕，
人造革地毯上的机油正聚合成螺旋状。手机震动提示收到新包裹，
寄件人地址显示为：淮海路388号——那是周予安父亲实验室旧址，
三年前就被烧成焦黑骨架。"你在看什么？"唐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新涂的指甲油泛着磷光，凑近时飘来福尔马林的味道，"凌晨三点还在加班？
"我突然抓住她手腕。虎口处的注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这是当年周予安在我右肩咬出的伤痕同位图。
病理室主任上周离奇失踪时，监控录像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站在冷藏库前，
虎口闪烁着同样的光斑。打印机再次疯狂吐纸。这次每张纸都印着心电图，
当唐梨的呼吸扫过我耳垂时，
所有波峰突然扭曲成雪地胎痕——与五年前车祸现场的刹车痕迹完全吻合。
4 恒温心跳2023年我按住直播补光灯灼痛的部位，
停车场斜坡残留的融雪剂正腐蚀小腿伤口。
屏幕裂痕间跳动着陌生监控画面：三百平米冷库整齐码放人体组织冷藏箱，
箱体标签印着ZY字母簇——这是2020年破产的生物科技公司LOGO演化形态。
保温箱警示灯在鼻腔投射出血丝，当我撬开通往地下三层的应急通道时，
快递包裹上的褐色污渍突然活过来般在视网膜游走。那是骨髓保存液接触空气后的氧化特征，
而此刻升降机厢壁正渗出军用冷藏车特有的香草醛防腐剂味道。指纹解锁失败的警报声中，
我摸到密码盘边缘的刻痕。
六边形凹槽排列成去年在心理诊所沙盘推演时的符号——犯罪侧写结案那天，
周予安遗留的咖啡渍在桌面结成同样的图腾。"欢迎回家。"机械女声突然炸响。
红光漫过闸门内三十座卵形维生舱，淡蓝营养液里漂浮的人体都戴着我的画像面具。
最中央舱体赫然是侧卧的唐梨，她的脊柱生长着金属接口，肩胛皮肤撕开裂口，
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机械骨骼。血腥味涌上喉头。这时某处传来液氮罐排放的嘶鸣，
在波纹管震颤声中，我踩着2019年连环杀人案证物编号的地砖，
终于在最末端的低温室玻璃上呵出白雾——当冰霜褪去时，
周予安正悬在磁悬浮装置中对我微笑，后颈接口插着半截圣诞彩灯。
其锁骨处的缝合铁钉突然开始渗出鲜血，在虚空凝结成我速写本里的衔尾蛇。
冷藏箱警报声骤然切换成圣诞颂歌时，
我终于认出这些设备改造前的原型——全是五年前他葬礼时焚烧的陪葬品。
5 静默生长痛2019年监护仪发出第四十二声蜂鸣时，我撕开周予安的病号服。
呼吸机白雾在他胸膛结成蛛网，
心电图电极片下藏着微型发射器——这个型号常用在实验猕猴的远程监测中。
"体温32.1℃，血氧饱和度过载..."护士站的对话突然沉寂。
当我将手术剪对准他胸腔引流管时，隔壁床心电监护突然显示室颤，
值班医生奔跑的脚步声完美掩盖了我切断生物传感线缆的脆响。
浸泡在汗液中的窃听器在此刻恢复工作。
电流杂音里传出周教授的怒吼："培养皿污染达到临界值！立即启动第七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