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书之浊龙醒时

雨下得不大，但足够让人心烦。

陆昭然站在燕京大学西门的快递点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那块疤——七年前父母失踪那晚留下的，不疼，但总带着体温似的微热，像一块嵌进皮肉里的暖玉。

手机屏幕在雨雾里泛着冷光，物流信息依旧显示“派送中”，可快递员迟迟没来。

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心里莫名烦躁。

“考古系的陆昭然？”

声音嘶哑，像是喉咙里卡了铁锈。

陆昭然转头，看见一个穿墨绿色雨衣的男人站在雨里，没打伞，水珠顺着帽檐往下滴，在领口积成一小片深色水渍。

最扎眼的是他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处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蓝色，像是生了铜锈。

“你的东西。”

男人递过来一个缠满麻绳的木盒，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塞着黑乎乎的渣滓，像是烧焦的纸灰。

木盒入手沉甸甸的，表面凹凸不平，像是刻了花纹。

陆昭然低头细看，发现那根本不是雕刻，而是木纹自然扭曲形成的图案——夔龙纹，商周青铜器上常见的样式。

可木头怎么会自己长出这种纹路？

“签个字。”

男人从雨衣口袋里摸出一支老式钢笔，笔尖沾着暗红色的墨水，在雨里洇开一点腥气。

陆昭然接过笔，突然注意到男人的左手腕内侧有一块刺青——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甲骨文里的“归”字。

“你认识我父亲？”

他猛地抬头。

男人没回答，只是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就在这时，陈胖子的大嗓门从后面炸开：“老陆！

你丫站雨里发什么呆呢？”

陆昭然回头，看见室友拎着两杯奶茶冲过来，袖口沾着火锅店的辣椒油，在雨水里晕开一片橙红。

木盒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转动。

陆昭然的左眼骤然刺痛，像是被针扎进瞳孔。

他捂住眼睛踉跄后退，视野却在剧痛中诡异地清晰起来——悬在空中的雨滴里，映出陈胖子张大的嘴里那颗补过的后槽牙；雨衣人腰间鼓起的轮廓，分明是一把枪的形状；木盒缝隙间，一缕金雾渗出，在半空中凝成一个古老的“危”字。

下一秒，三辆黑色越野车急刹在路边，溅起的水花里混着汽油味。

第一声枪响时，陆昭然己经扑倒在地，怀里死死抱着那个发烫的木盒。

陈胖子的惊叫声和玻璃碎裂声混作一团。

陆昭然感觉手上的木盒突然变得滚烫，那些木纹像活物般蠕动起来，紧紧缠住他的手腕。

皮肤下泛起诡异的青金色，像是皮下埋着无数细小的鳞片。

雨衣人残缺的右手突然扭曲变形，断指处伸出青铜色的锁链，链条上刻着细密的铭文，在雨中闪着暗红色的光。

陆昭然想躲，却发现双腿像生了根。

"闭眼。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左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了金色。

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听见金属断裂的脆响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再睁眼时，雨衣人己经跪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青竹。

竹节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一只衔着青铜环的野兽。

三辆越野车的车门同时打开，下来的人全都穿着黑色制服，手里的枪械缠着写满红色符咒的绷带。

为首的刀疤脸举起一个金属仪器，蓝光扫过地面，溅落的奶茶突然凝结成冰锥，朝他们射来。

陆昭然被人猛地拽起，后领勒得他喘不过气。

"看够了吗？

"撑伞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手腕上缠着一串铜钱。

她的伞很特别——伞骨像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雕刻而成，伞面上绘着星图。

她用食指轻轻点了下木盒，那些蠕动的纹路立刻安静下来。

"这盒子本该七年前就给你。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你父亲设了个小把戏，要等你的眼睛变成这样才能打开。

"远处又传来引擎声。

女人皱了皱眉，突然抓起陆昭然的手，用指甲在他掌心划了道口子。

"没时间了，"她说，"碰这里。

"盒盖中央的饕餮纹突然扭曲变形，露出一只竖瞳的龙眼。

陆昭然感觉自己的左眼和那只龙眼对视的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看见：父母站在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父亲手里捧着同样的木盒这个女人跪在暴雨中，怀里抱着一张断成两截的古琴 未来的自己站在燃烧的建筑废墟上，左眼流出的血化作锁链，捆住一条黑龙...幻象破碎时，他发现自己跪在水洼里干呕，吐出的东西闪着诡异的金光。

女人用伞尖挑起他的下巴，伞下的阴影里浮动着古老的文字。

"欢迎来到天禄书院。

"她把一张泛黄的纸拍在他胸口，纸张接触皮肤的瞬间变得滚烫，"顺便一提，你刚才杀了归墟的信使。

他们很记仇。

"警笛声越来越近，但陈胖子像梦游似的在原地转圈。

女人打了个响指，地上的尸体和越野车突然燃起青色火焰，火中隐约可见龙形的灰烬。

"该走了。

"她拽起陆昭然，"记住第一课：这里会流血的东西，都不能相信。

"木盒的外壳在她手中碎裂，露出里面真正的青铜匣。

匣子上的鳞片纹路缺了一块，形状正好和他后颈的疤痕吻合。